嵇灵被挤在最后面,微微皱起了眉头。他看不见王老板的长相,却能看见包厢内黑雾环绕,几乎凝成了实质,如罩顶乌云一般,黑沉沉地压下来,这些黑气和傅杨眉心的阴晦互相吸引,纠缠在了一处。嵇灵心道:“看着运道,不像是普通灾祸,倒像是妖鬼作祟。”灾祸有很多种,走路上被雷劈,被花盆砸,属于天灾,和人起冲突被砍,属于人祸,还有一种极为少见,便是妖鬼作祟。前排被队友堵的密密麻麻,嵇灵完全看不见王程轩的长相,更无法推断他的命宫,他推了推前面人高马大的傅杨:“队长,让我往前看一眼。”傅杨的笑容微微凝固,站着没动。此时,前排的花衬衫终于发现嵇灵还没打过招呼,推开人群将他提溜到前面,笑道:“王老板,这是我们队里最小的,叫安锦。”嵇灵颔首,算打过招呼。花衬衫在他背上呼了一巴掌,压低声音,恨铁不成钢道:“你就这么打招呼的?笑啊?”嵇灵扭头,凉凉看过去。花衬衫:“……”嵇灵这一眼,让好不容易松弛下来的花衬衫瞬间想起了下午那种脊背发凉的感觉,他连忙又将嵇灵推到一边,改口道:“来来来,都坐下吧,人都到齐了。”傅杨上前一步,率先在王程轩左侧坐下,笑道:“既然我是队长,我就坐您旁边了。”随着他落座,傅杨眉心的黑线愈发深沉,两股灾祸之气交织抖动,简直像两条有生命的活物。嵇灵有心看得更清楚,他拨开队友,在王程轩右侧落座,径直道:“那我便坐在这里。”傅杨微顿,抬眼扫了嵇灵一眼,又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。众人纷纷落座,花衬衫招呼:“来,各位给王老板敬酒。”王程轩摆手:“别全喝,留个不喝的开车,待会醉了送我回去。”傅杨当即道:“这里我开车技术最好,我送老板回家吧。”他殷勤地换了杯茶,和王程轩碰杯:“祝王老板福禄双全,心想事成!”嵇灵抬眼看王程轩,叹气。——唉,眉心隐晦,福寿两空。另一位队友跟着站起来:“那我祝王老板蒸蒸日上,身体康泰!”嵇灵叹气。——唉,断眉压眼,英年早逝。花衬衫也敬酒:“王老板财源广进,生意兴隆!”嵇灵摇头。——官禄内陷,家财散尽。
他不住摇头,也不参合这些奉承的酒局,自顾自地夹菜,这酒店的菜式不错,清淡适口,嵇灵便多吃了两口,他看见餐桌对面有个大虾,刚想站起来转桌子,全场的空气忽然死了一般的宁静。嵇灵往旁边一看,王老板正定定地望着他。队友坐在远处挤眉弄眼,疯狂比口型:“小七,祝酒词!说祝酒词”嵇灵恍然,酒桌敬过一轮了,现在正轮到他敬酒。他慢吞吞端起酒,转过身,浓重地不祥之气恰巧从王老板的眉心溢出,张牙舞爪地扑过来。嵇灵藏在袖子的左手一挥,将阴气打回原地,它们重新在王老板头顶聚集成厚重的一团,盘踞着不动了。嵇灵眉头微跳,无视了黑云压顶的阴气,违心地送上祝福。“……王老板平安健康,万事如意。” 悬吊的男人花衬衫一巴掌拍在嵇灵背上,对王程轩陪笑:“对不起,这孩子不太会说话。”平安健康当然是句好话,但一般是长辈祝福小辈,放在酒桌上用来祝福一位并不熟悉,且身价不菲的老板,就有些不太合适了。嵇灵正在夹菜,一个不查,险些被花衬衫拍进酒杯里。他揉了揉后背,不满地看着花衬衫,正要坐起来,却忽然一顿,眉头微微皱起,端详起酒杯来。酒盏里还剩下半杯酒,清晰地倒影出嵇灵的模样,在他的眉心,赫然也有一点黑印,与王老板头顶的一模一样,隐隐透露出不详之气。嵇灵心道:“莫非我干预王程轩这件事,还会牵连到我吗?”能牵连到一位上古神灵,王程轩这是得罪了哪路仙神?他将双手藏在桌布底下,无声结印。赤金色的灵力流转开来,酒桌上觥筹交错,酒桌下术法翻涌,阵法悄然浮现,嵇灵默念:“我眉心黑印,是和王老板来源相同?”他杯中的酒液悄然抖动,滚到桌边,凝成一个‘否’。“不是?”嵇灵皱眉:“这黑印来源何处?”酒液继续再次滚动,凝成:“仇家。”嵇灵:“仇家?”他满头雾水。作为热爱和平的神明,嵇灵没事就在洞府打坐,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,认识的人都没几个,他能和谁结仇?嵇灵:“哪位仇家?”酒液无风自动,汇成完整的镜面,镜中一片漆黑,空无一物,唯有右下角闪烁着虚幻的光斑,嵇灵指尖金芒闪动,镜子的视角微微转换,旋即定格在一汪漆黑水潭的上方。那里有一个被悬吊起来的男人。他一身玄黑袍服,紫色暗纹密密麻麻排满衣角,显得邪异尊贵,单看衣服,他应当坐在高堂之上,垂眸俯视众人,但现在他被牢牢绑缚在刑架之上,荆棘刺入他的双臂,复杂的封印在他周身浮现,铁链一般环绕着刑架,嵇灵略略估计,那些封印的强度足以锁住上古邪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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